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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行

发布于 2022-03-02 15:54 阅读 69

    面对沙漠和人,琐碎的念头像骆驼刺、红柳一丛丛地生出:生命的意义何在?生命中诸多历程,究竟意义何在?莎士比亚借麦克白之口说:人生如痴人说梦,充满着喧哗与骚动,却毫无意义。
    我勉励自己,保持生命的枝桠直指天空。然而有时,信念的溃崩仅仅瞬息。所谓清醒者也不过如此——还有什么可以坚持、被坚持?当怀疑滋生,失望便难以克制。
    莫高窟那块崚嶒桀骜的岩石再度呈现,它似在陈述,用沉默的方式。它是痛的,历史草率地安排了它的命运;倒也幸福着,守护美不可言的莫高窟,开始到现在、到消失。以朝圣者的谦卑,或可走入它平静的灵魂:纷沓,伤痛不曾来过。它更像莫高窟唯一的突兀,望向远方——一个人类总也无法抵达的所在。渺远的蓝色天宇下,它孤绝的支撑使人畏惧,灵魂、自我在其目视中瓦解。莫高,一个庞大的体系,多少魂魄方可撑起这躯体?
    在它静默却有力的怀抱内踱步,渐生难言悲意:有一天,它失望乃至绝望,对这样的世界和人类不再抱丝毫幻想时,或者说它不愿再承载任何幻想时,顷刻遁影也许是它的选择;彼时,戈壁滩、沙漠将替它说出内心。我知道历史会听从其心意,顺应它做出如是选择。
    越过鸣沙山的脊背,四周顿时寂然:不过一脊之隔,人声尽散。沙漠的纹路像水波,带着说不出的诱惑,强烈的阳光下盯久了,这些波纹微漾如同蛊魅,我向她的腹地走去。那一瞬,极度渴望有场风暴从沙漠深处速至。一切都不复重要,天,地,甚至生命;走进去、走进去,她不停低语着。于是,我又朝前迈了迈。自此,对沙漠的魔力深信不惑。
    我一走动,风就开始说话。尖尖的细细的,含几分呜咽,像藏着掖着千年的幽怨。沙子和太阳那样不语,凝视着独自思索的我,仿佛慈智老人望着蒙昧无助的孩童,等着这孩子慢慢醒悟。我被它们看得有些沮丧,一只苍蝇趴在裤脚,——好像只有它是活动的,那些植物活着悄然着,默默传递某种信息,表达它们对世界、宇宙的独特认知。几天后,拉卜楞的山间我又听见风;这一回,它发着“呼呼”声。原来,风也顽皮,爱唱不同的歌。
    阳关,沉寂于灰土背后,委屈着被胁迫的无奈。这些人造景观下,我也无奈。商业浪潮遮蔽起人心里干净、纯粹的部分,不能简单地用好坏、对错来辨析;如果你了解穷怕了的人极欲富足。而这富足需要花费的巨大代价在多数人眼里,大概可忽略不计。
    我来,放轻手脚;不敢惊破古老的睡梦——愿这土地收留我喟叹的身影。让岑寂归于岑寂,默然如眼前终年积雪不消的山巅。或者,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,一直走下去。最后,沙漠中,睡去。(马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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